【右喻顺颂春祺01:00】[王喻] 遍布星辰的晚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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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遍布星辰的晚上
看到山外山”
——刘聪《经济舱》
七月，国家队出征苏黎世。联盟以国际赛事的名义向体育总局申请到了足够的经费，大手一挥给国家队14个人全都包了往返的头等舱机票，分为前后两班飞机出行。头等舱自然非同寻常，每张座椅独立，外面还有挡板，关上门就是一个独立包厢，里面的座位还能放平成一张床。平时大家在国内飞来飞去打客场的虽然次数多，但坐头等舱的次数也是寥寥无几，大家都有点兴奋，不过在空姐来送过第一轮餐以后也安静了下来。
航班是在夜晚起飞，座位两旁的灯光暗下去后，机舱内就几乎陷入了一片黑暗，慢慢冷却着所有人略显激动的神经。王杰希打开飞行地图看了一眼，到苏黎世还有将近九个小时，他随手挑了个电影，把毯子拉到胸口，准备随缘睡一会，突然拉门就被轻轻地扣了两下。
他转过头，刚刚跟每个人核实完随身资料的国家队队长去而复返，喻文州一只手臂搭在挡板上，微微歪头，在极度昏暗的机舱里也能看到他柔软的微笑。
“晚上好，”他轻声说，“我能进来吗？”
王杰希看了他一会，伸手拉开了门。
“进来。”
门开到一半，喻文州已经从善如流地挤了进来，顺便又把门关上了，王杰希注意到他还带来了自己的毯子。喻文州抱着毯子就往他座位上挤，头等舱的座位虽然宽敞，但始终不是设计给两个人坐的，王杰希就往边上靠，抬起一边手臂让喻文州钻进来。最后两人都拗成了一个半侧躺的姿势，喻文州靠在王杰希的臂弯里，他们的身体在有限的空间里紧紧相依，王杰希甚至能感觉到喻文州靠在他肩上呼吸出的气流。喻文州抬起手臂环在王杰希的腰上，低低地叹了一口气。
王杰希问：“怎么了？”
喻文州摇了摇头，发丝扫在王杰希的脖子上，痒痒的：“没事，就是窗那边吹得有点冷。”说完就抖开毯子往身上盖，头等舱的毯子盖两个人绰绰有余，因此王杰希把自己的毯子也往喻文州身上堆了一层，然后说：“靠窗位都这样。”
喻文州扯了扯毯子角，说：“坐得少，忘了。一般都是坐过道，不然就是……”
他拍了拍王杰希的腰：“上次跟你一起坐的中间。”
联盟刚兴起的那几年，俱乐部都没什么钱，每次出去打客场都是哄哄闹闹的一群小孩挤经济舱。后来随着荣耀知名度提升，去经济舱容易引起骚动，所以后来大部分战队主力队伍出行都统一订商务舱，在经济舱乘客都登机后才登机，落地后第一批离开机舱，或者遇上带青训营一起出行的大场面就干脆包机。无论怎么样，身为队长一般都是坐在外侧的，这样方便走动，处理突发状况。
当然在蓝雨还有另一层意义，如果让黄少天坐外侧，精力旺盛的剑圣很有可能会抓着前后左右所有人聊天，所以在蓝雨众人的眼里看来，喻文州把黄少天拦在靠窗位的行为，无异于人体肉盾、铜墙铁壁，牺牲小我成就大我，是可以被在“你在哪一个瞬间觉得你的队长很好”的问题下反复吹十遍的程度。
喻文州倒没什么想法，反正最多就一两个小时，坐哪其实都差不多。上赛季夏休他去b市找王杰希玩，走的时候对方却执意要陪他回g市。
“没必要，”喻文州听到这话时正站在床边叠衣服，闻言放下了手里两件一模一样的外套，他和王杰希经常买同款，洗完就分不清哪件是谁的，“又不是见不到了，不用这么折腾。”
王杰希在客厅，也不知道听没听到他说话，喻文州等了几秒才听到他在外面说：“票订了。”
喻文州哭笑不得，又把外套拿起来，一边叠一边说：“累不累？一来一去六七个小时的。”
王杰希进来拿起另一件外套就走到衣柜边去了，对这种外搭的衣服他习惯直接挂起来：“反正都是在睡觉。”
你睡得着？喻文州没去戳穿，登机那天戴着口罩和王杰希一前一后上了飞机。虽然不差那点钱，但喻文州觉得没必要，就还是买了经济舱机票，他的票是一排三个的中间，靠窗位是个身形看起来跟王杰希相仿的男人，喻文州坐下时没觉得有什么问题，但王杰希过来在他身边也坐下时，他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。
经济舱的狭窄空间当然是容不下一米八以上的两条大长腿的，此时喻文州被一左一右两条腿夹击着，脑中浮现出去海洋馆看过的腿很长的蜘蛛蟹，而他则是被夹在中间的一只弱小可怜的章鱼——软体动物，正在尽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。过了一会他实在没忍住，转过头对王杰希小声说：“螃蟹先生，你的腿真的很长。”
王杰希也小声地回他：“已经捆起来了。”
王杰希也有苦难言，他的腿实在是有些无处安放，此时感觉膝盖骨在前面座椅靠背上像抵着一块铁板。喻文州看在眼里，伸手搭在他的膝盖上揉了揉：“疼吗？”
王杰希摇摇头。
喻文州有点心疼，低声说：“下次不用陪我了，少遭点罪。”
王杰希抬手搭在喻文州的手背上：“没事。”
喻文州知道他是什么意思。他们常态异地，只有比赛和夏休期时能见上几面。这次夏休结束，又要好几个月见不到，b市飞到g市，只要短短三个小时，而王杰希不过就是连这最后三个小时都不想浪费罢了。喻文州也没立场说什么，因为在上一年王杰希来g市找他，最后他实在不想放人走，居然提出了坐火车这种离谱建议，更离谱的是王杰希还答应了，于是俩人坐了22小时的卧铺一路摇晃回了b市，熄灯后躲在被子里接吻。
靠窗的旅客似乎是睡着了，喻文州翻过手面，和王杰希十指相扣：“……我也舍不得你。”
王杰希“嗯”了一声，收紧了手。
喻文州用另一只手艰难地把两人中间的扶手抬了起来，凑过去靠在王杰希身上：“我突然想吃大闸蟹了。”
净想着吃，王杰希无奈：“现在哪儿来的大闸蟹？”
“秋天就有了，”喻文州说，“九月，十月……”
王杰希听明白了：“常规赛？”
喻文州捏了捏他的手：“一起去吃？”
其实王杰希不太爱吃蟹，在他眼里吃蟹付出的时间和得到的食物比例很不划算：“行。”
喻文州一眼看穿了他：“你是不是又犯懒了？”
王杰希斜睨他一眼。
“我剥给你吃，好吧？”喻文州忍笑，“吃了这么多次了，怎么还不会。”
这下王杰希必须要反驳了：“不会和不想是两码事。”
行吧，男人不能说不会，喻文州往王杰希手臂上蹭了蹭：“希望赛程不要太靠后。”
“靠后就换别的吃，”王杰希比划，“冬天，你不就爱吃火锅？你们g市那个——”
“那叫打边炉，”喻文州一本正经，“我要严肃地纠正你，那跟火锅完全不是一个东西。”
“你知道是啥就行，”王杰希说，“不然客场来b市吃火锅。反正，总有能吃的。”
飞机开始下降的广播声中，喻文州无声地笑了起来。
“是啊，总有能吃的。”
因为重要的不是吃什么，而是跟谁吃。
“没想到啊，”喻文州说，“大闸蟹没吃上，先要去国外吃西餐了。”
王杰希正在调出风口，闻言看了他一眼：“你吃得惯么？”
“吃不惯也得吃得惯，”喻文州微微动了动肩膀，可能是在毯子底下耸了耸肩，“我前两天查过了，我们住的酒店附近——”
“有很多吃的？”
“一家餐厅都没有。”
那你卖关子干嘛，王杰希无语。喻文州却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，挣扎着要从毯子堆里坐起来，一肘子戳在王杰希的小腹上，王杰希嘶了一声，反手一把把喻文州又按回了自己身上：“别闹。”
喻文州甩了甩脑袋，想把掉进眼睛里的发丝甩开，一边还在努力试图起身：“你的护照给我了没有？”
王杰希一只手固定住喻文州的脸，一只手帮他拨开被毯子摩擦得起静电乱飞的头发：“给了，过完海关就给了。”
喻文州舒了一口气，终于再次放松下来，躺回王杰希的手臂上：“那就好，这么重要的东西还是我统一帮你们收着比较好，不然弄丢了还不知道自己丢哪了……是吧？”
“这话你得问你自个儿，”王杰希淡淡地说，“我可没丢护照。”
“还是没有。”喻文州放下文件袋，略感烦躁地捋了一把微微汗湿的头发。
王杰希在视频那头问：“再找找行李箱？”
“找三遍了，真的没有。”喻文州难得一下情绪失控，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不耐烦。
王杰希不说话了。
喻文州反应过来，赶紧拿起随手丢在桌上的手机对着自己：“对不起，不该吼你的……一下没控制住。”
王杰希应该是在书房，竖了个手机支架在手边，此时也没有看手机，而是在看电脑，只留给喻文州一个平静的侧脸：“没事儿，找东西要紧。”
喻文州问：“你在干什么？”
王杰希点了两下鼠标：“查怎么补办护照。”
“来不及了吧。”喻文州有点沮丧。
王杰希看得飞快，一直在滑鼠标滚轮：“来不及也得来得及。”
喻文州突然觉得很疲惫，倒退两步把自己摔进了床里，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。王杰希敏锐地听到了，转过身把手机拿起来正对着自己：“怎么了？”
“觉得好累。”喻文州看着手机里男朋友的脸，低声说，“说好一起出去玩，签证都办好了，结果刚到b市就去开会，还没待两天又回来了，现在还找不到护照，这都是什么事啊……”
喻文州这副闹小孩脾气的样子百年一遇，王杰希觉得新奇，又觉得心疼，把手机拿近了点：“一起去苏黎世也算一起出去玩。”
喻文州平摊在床上，有气无力：“没护照就去不了了。”
“不可能，”王杰希斩钉截铁，“你这性子就不可能把护照搞丢，再说你来我家就住了两天一天半都在开会，能丢哪儿去。肯定没丢，就是不知道放哪儿了。”
喻文州继续放空：“但我连你给我塞的苹果都切开来看了，真的没有。”
王杰希卡了一下壳：“……你找着找着还去吃了个苹果？”
“太难过就吃了。”喻文州给王杰希发去一张表情包：弱小，可怜，但能吃.jpg
“还知道吃东西，算你没找傻。”王杰希又把手机放回了支架上，“你再好好想想你最后一次见到你那护照是什么时候？”
喻文州翻了个身，跟手机里的王杰希一起面朝天花板：“我那天带着护照出门去开会，从总部大楼离开时我确定把护照收回了包里，那就是我对它最后的记忆了。然后就是回家、收行李、和你吃了顿饭，晚上就改签机票提前走了。”
“听起来不该有丢的机会。”王杰希点评。
喻文州振作精神：“可能掉在哪个夹层里了，我再去找找。”说完一个仰卧起坐就从床上坐了起来。
“等下。”王杰希突然说。
喻文州停住动作看过去，手机里的画面却突然一阵动荡，看样子王杰希抓起手机出去了。一阵急促的下楼梯脚步声，然后几声凌乱的声音，王杰希说：“找到了。”
喻文州难以置信：“找到什么了？”
王杰希翻转了摄像头，门口的玄关柜上，一只手捏着护照的一角抖了抖。
喻文州十分惊讶：“是在你家吗？怎么会在那里？”
那只手又把护照扔回柜子上了，镜头被切换，王杰希好整以暇地看着镜头另一边的人：“怎么会在这里？你仔细想想？”
喻文州想了想，突然笑了：“啊。”
那一天他顶着b市夏天三十六度的高温风尘仆仆赶到家，一边把包里的东西往外掏一边喊王杰希，喊了两声没人答，他就拎着包跑上楼去了——护照想必就是在这时被他遗忘在了玄关柜上。结果上楼一看人什么事也没有，正舒舒服服趴在二十四度空调房里玩手机呢，气得喻文州当场丢下包两三步走到床边压上去，冲着王杰希露出来的后肩张嘴就是一口。
王杰希一把推开他捂着肩膀瞪着他说“你饿疯了？”的样子还历历在目，喻文州忍不住笑出了声：“真不能怪我，我在外面开会，而你在家里玩手机，太拉仇恨了。”
王杰希冷哼一声：“玩手机？”
“好啦，知道你当时是在帮我查航班，”喻文州见护照找到了也就放松下来，靠着床头板专心致志欣赏当时没能看够的男朋友，“肩膀还疼吗？”
王杰希摸了摸肩膀：“本来也没事儿。”
“真可惜，”喻文州撑着脸感叹，“留个印子多好，让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的人。”
“不和你扯了，我出去把这护照给你寄了。”手机又被王杰希随手搁柜子上了。
喻文州坐直了身子：“现在？”他切出视频调出天气一看，三十八度，“今天太热了，明天吧？”
王杰希好像不为所动，钥匙的声音都响起来了：“早寄早好。”
“太热了我怕你中暑，”喻文州放软了声音，“明天早上趁还没热起来之前去好不好？就一天，发个加急不会迟多少的。”
手机被拿起来，王杰希摘下刚带上的墨镜：“成吧。”
喻文州截了两张图，又认真地对着屏幕里的人说：“谢谢啦。”
王杰希转过头去，露出线条流畅的肩颈：“没事儿——以后别咬人就成。”
“真的没事了吗？”
喻文州裹在毯子里还不放心，伸手去扒拉王杰希的衣服。王杰希低下头让他看，后肩被他咬过的地方早已恢复如初，其实当时喻文州也没用力去咬，哪可能真的留下什么印子。喻文州摩挲着那一小块被冷气吹得微凉的皮肤，又凑上去亲了亲，才舍得把外套领子拉上去。
王杰希正就着小电视昏暗的光翻看自己的文件袋，这个袋子是喻文州给他整理的，放了所有比赛会用到的证件。喻文州当时一边整理一边说：“东西都放在一起，好拿。”
王杰希说：“也好丢。”
喻文州弯着眼睛瞪他：“会不会说话？”
此时喻文州就靠在他肩上看他一件一件翻里面的东西，突然伸出手点了点：“怎么不穿起来？”
他指的是选手证和配套的挂带，王杰希说：“没空。”
“懒得你，”喻文州伸出手，“给我。”
他接过选手证却不急着穿挂带，而是微微倾斜它，手指落在证件照男人的脸上。王杰希见他不动作了就探头过来：“有问题？”
“没，”喻文州笑吟吟地打量着手里的照片，“照片拍得这么帅，总让我忍不住想起这位靓仔拍照的样子。”
集训开始一个星期后，总部就通知选手下午统一去拍选手证件照。喻文州很不巧那天上午又在开会，中午在附近吃了个饭，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也就没回去换衣服，直接西装革履地赶去了拍照现场，正巧赶上王杰希拍照。
王杰希明显是直接从集训基地过来的，一身国家队队服，正被造型师按在椅子上用发胶虐待。喻文州溜达到他身后，笑着说：“呢系边个靓仔？”
王杰希抬眼从镜子里看他一眼，赶他走：“边儿去。”
喻文州怕造型做起来没完没了，干脆直接跑到影棚去等王杰希过来。拍证件照没什么难度，人往那一杵，刷刷两下闪光灯就完事了。摄影师翻翻日程表，问：“王队要不要顺便把宣传照也拍了？”
王杰希已经想走了：“下次吧。”
喻文州从摄影师背后探出头来，善意提醒：“下次来还得做一次造型哦。”
王杰希刚站起来一秒就砰地坐回了原地：“来。”
这一拍就麻烦了，总达不到摄影师想要的效果。王杰希生得五官立体，眉骨和鼻梁都高挺，再加上被发胶搞得支棱起来的头发，整个人散发出一种锋利的气场。摄影师拍了几张，愁眉苦脸：“王队不要这么凶嘛，笑一笑。”
王杰希面无表情：“我就这样。”
“他没骗你，”喻文州掏出手机给摄影师看微草官网宣传照，“他很有霸道总裁包袱的，拍照从来不笑，微草小粉丝就吃这一套。”
摄影师苦口婆心：“不笑也行，就柔和一点吧，主要是大家的宣传照都比较亲切，王队的气场放进去太突兀了。”
王杰希不太能理解这么抽象的表达，他对着镜头真的很难放松下来，更何况现场还有个看笑话的观众。他不由自主去看喻文州，后者正光明正大地举着手机偷拍，被发现了就若无其事地放下手机，对他笑吟吟地比了个心，明摆着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男朋友的痛苦上。王杰希有点无奈，眉眼不自觉地松缓下来，摄影师咔嚓一声：“OK了！效果很好！下一个！”
王杰希虽然不明白怎么就拍好了，但如蒙大赦，赶紧离开了那个令他如坐针毡的高脚凳。喻文州挤到他身边，给他看自己拍的照片，又抬头打量他，诚恳地亮出大拇指：“太帅了。”
王杰希反手把他往外推：“去做造型。”
喻文州对自己信心满满，反正拍这么多年照，他从来都是让摄影师最放心的一个，化好妆弄好头发迈着强者的步伐走进摄影棚，然后就被拦了下来：摄影师诚恳地告诉他，他穿的白衬衫，会和背景融为一体，所以不能拍照。
喻文州万万没想到居然栽在这里，但经验丰富的摄影师早有准备，大手一挥，助理立马呈上花花绿绿五颜六色的开衫，专供证件照使用，保证整个人在纯白背景板上跃然而出，栩栩如生。喻文州面对碎花衬衫，脸上是微笑的心里是拒绝的，眼一转瞄到已经拍完照的王杰希正双手抱臂靠在墙上看好戏，恶从胆边生，上前揪住人的领口：“把你衣服换给我。”
王杰希无所谓，马上被喻文州押进休息室，逼着脱下了身上的黑色短袖。他们的尺码是一样的，喻文州穿上也不觉得松垮，王杰希的体温和气息落在皮肤上，暖意从肩头顺着脊柱流到腰间。王杰希懒得穿喻文州的白衬衫，硌得慌，干脆直接挂空挡披上队服外套，拉链拉到脖颈露出半截锁骨。喻文州上台拍照，表面八风不动，实则心猿意马，眼神止不住地往对象身上飘，摄影师喊停才反应过来已经拍完了，也不知道拍了个什么。
王杰希在旁边看他过来，皮笑肉不笑：“出息。”
“你就笑吧，”喻文州把他的外套领子竖起来，一把把拉链拉到下巴，“哪天不看你就该哭了。”
两人一起去看成品，王杰希的证件照拍得极具压迫感，连大小眼都在化妆师精湛的技术下弱化了不小，然而修图师显然身经百战，火眼金睛一下看出不对，王杰希还没来得及说话，他就已经操起鼠标，三下五除二瞬间把两只眼睛拉成了一样的大小，还顺便p大了点。
“……”
喻文州一把掐在王杰希腰上，连做了几个深呼吸才把爆笑的冲动压了下去。
王杰希没反应，因为他惊呆了。修图师渐入佳境，手起刀落，于是王杰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几分钟内拥有了丝绸般光滑的皮肤、希腊雕塑般的颧骨和刀刃般锋利的嘴唇，连眉毛都被修整齐了。
从未现场观看过修图的王杰希有点想把自己的魔术师称号拱手让人。
修图师满意了，回过头：“怎么样？”
王杰希说不出话来，喻文州替他回答了：“挺好的，谢谢您。”
后半句他没敢说出来，掏出手机打字给王杰希看：和本人不能说是一模一样，只能说是毫无关系。
那边修图师已经马不停蹄又打开了喻文州的照片，喻文州的眉眼舒展柔和，嘴角略带笑意。王杰希看了几秒，转过头去看喻文州，却发现喻文州也在看他，对上视线眨了眨眼，问：“怎么样？”
王杰希也比出大拇指：“帅。”
喻文州一下就笑了，拿手肘推他。
修图师才不管背后腻歪的小情侣，他的眼里只有面前的照片和脑中的黄金比例，人狠话不多，他毅然决然地抓起鼠标，干脆利落地——把喻文州的下巴削尖了三十度。
“……”
这下轮到喻文州笑不出来了。
王杰希举手握拳抵在嘴边，很稳重地咳嗽了一声，但被颤抖的尾音出卖了。
接下来修图师还陆续赋予了喻文州饱满的太阳穴、优美的下颌线和浓密的睫毛，得到一张又能让无数粉丝绝倒的精修成品图，但快乐是他们的，喻文州什么也没有。他保持着僵硬的微笑和工作人员道别，跟王杰希换回衣服，魂不守舍地跟着人走回车边，爬上副驾驶，直到王杰希发动车才惊醒过来，面色凝重地问王杰希：“他的意思是不是觉得我脸胖？”
王杰希正在调空调，闻言停下手上的动作，转过头仔细打量了一番喻文州的脸，最终定论：“不胖。”
喻文州仍然忧心忡忡：“那他……”
“上镜显胖，”王杰希又回去调导航了，从手臂上瞥了喻文州一眼，“你很在意？”
“我不在意但我们经理很在意，”喻文州叹了口气，“他威胁我和少天要是出国天天吃薯条炸鸡吃胖了，回来就不给我们饭吃。”
他忧愁地摸了摸自己的下颌线：“出身未捷身先死。”
王杰希终于调完了导航，换挡起步：“我巴不得把你喂胖点儿，况且——”
他单手打方向盘，眼睛盯着后视镜，漫不经心地说：“他要不给你饭吃，你就来我这儿，管饱。”
喻文州笑了，伸手搭在他放在中控台的手上：“好呀。”
“说到这个，”王杰希伸手捏住喻文州的下巴左右转了两圈，“你又瘦了。”
喻文州笑了笑：“你每次都这么说。”他朝王杰希眨了眨眼睛，竟然还有点小得意，“但这次你不能骂我不吃饭了，因为这两个月都是你看着我吃饭的。”
王杰希叹了口气，喻文州在集训期间的一日三餐都被他安排得明明白白，但无奈消耗太大，吃多少都填不上热量空缺，王杰希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喻文州的脸颊肉一天比一天消瘦下去。
喻文州却突然凑过来摸他的颧骨：“你也瘦了。”
王杰希本来就五官立体，立体到喻文州一直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高加索人的血统，整张脸棱角分明，结果集训两个月下来，眉骨和颧骨都快要凸出皮肤来了，下颌骨更是尖得硌手。喻文州摸着他的下颌线，心里很不是滋味。以前他总打趣王杰希想把他养胖，现在人瘦了他才真的体会出那份心疼来。
“得，”王杰希低低地说，“谁也别说谁。”
喻文州笑着捏了捏王杰希的手指：“一起吃薯条炸鸡变胖吧。”
没想到王杰希斜睨他一眼：“你能吃？不怕上火？”
喻文州沉默了，这的确是他——也许还有黄少天和方锐——最担心的问题之一。
王杰希还在一边火上浇油：“苏黎世可没凉茶。”
喻文州回过神来，对他和蔼一笑：“你这么想喝，回来带你去g市喝个够。”
王杰希十动然拒：“不用了。”
喻文州不依不饶：“不用客气，一定让你宾至如归，体会我们g市人的热情。”
王杰希伸手环住喻文州的腰，一个控制的姿势：“你的照片呢，看看。”
转移话题也太生硬了吧，喻文州无奈地笑了笑，还是费劲地在不大的空间里抽出手，从外套口袋里拽出了自己的选手证。
小电视调得极暗的光覆在塑料膜上，照片上眉眼柔和的男人朝着王杰希微笑。他看了看照片，又看了看喻文州，手指点在照片上喻文州的下巴上：“现在你真的跟照片一样瘦了。”
喻文州头靠在他的肩膀上，笑了：“那还得夸修图师有先见之明了。”
他捏着王杰希选手证的一角，轻轻和王杰希手里自己的选手证碰在一起。两张不大的纸片上，两张证件照并排靠在一起，明明气场上天差地别，并肩却仍十分和谐。喻文州没说话，王杰希也就没说话，过了一会喻文州轻轻地说：“这么看，好像……”
他停住了，微微摇了摇头，笑了一声。王杰希却接了一句：“那个得是红底儿的。”
“我能不知道吗？”喻文州略带好笑地瞥了他一眼，“你真是煞风景。”
“我是说你没必要对着两张证件照触景生情。”王杰希把两张选手证拢在一起放进自己的文件袋里，“你要是想，我们回头自己拍一张，后边儿竖个红板子。”
喻文州看着他的眼神柔软下来，也没说话，只是又往他怀里挤了挤，挨着他的脖子说：“其实红底的也有现成的，你还记得我们拍的宣传照吗？”
说到这个王杰希就一阵无语：“到底谁想的把背景全调成大红色的，太晃眼了。”
喻文州笑着说：“讨个彩头嘛，不过我前两天听联盟的意思是会把版权归还给各家俱乐部，方便以后出周边。”他捅了捅王杰希，“微草要是出你的单人海报，记得给我留一张，最好签个名。”
要海报就算了，王杰希说：“你要签名干嘛？”
“理财投资，”喻文州居然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，“我上次想买一张你刚出道时的签名海报，看了一圈价格高得吓人，以后你给我东西我都让你给我签名，以后缺钱了就高价卖出去。”
王杰希一时分辨不出“敌队队长想高价买我签名海报”和“男朋友打算靠卖我签名海报为生”哪个更可怕一点。
喻文州又往他肩膀上蹭了蹭：“谁叫我们王队长高贵冷艳，从小到大都不爱签名，像我们这种小粉丝千金难求。”
“你都说到这份上了，给你发个粉丝福利，”王杰希翻翻文件袋，拿出一支笔，“手拿过来。”
喻文州动了动，从毯子底下抽出一直搭在王杰希腿上的手递了过去。王杰希把他的外套袖子稍微推上去一点，左手握住他的手臂，右手拿笔唰唰在他手腕内侧写了几个字。等他写完，喻文州把手收回来，带着点好奇在阅读灯下打量自己的手腕，有点惊讶地说：“原来你也会签全名的。”
王杰希看他轻轻摩挲着手腕上干掉的笔迹：“都练过，后来犯懒就没签。”
喻文州把自己手腕翻来翻去：“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你后面两个字。”
“再给你看个你没见过的。”王杰希示意他把另一只手递过来，然后在他另一只手腕内侧也写了几个字，喻文州惊讶：“你还练过繁体签名？”
他把手收回来，看着手腕上“王傑希”这三个字，笑道：“这是真的没见过了，感觉像换了一个名字一样。”
王杰希说：“我以为都练过。”
喻文州摇了摇头：“我的名字简体繁体都是一样的。”
“便宜你了，”王杰希把笔盖好放回文件袋里，“当年那个字练了我老长时间。”
喻文州举起自己的两只手靠在一起，他皮肤白，手腕内侧甚至能微微看到青紫的血管，那六个黑色的字迹就这样明晃晃地印在皮肤上，下笔的人手劲不小，笔锋锐利，笔油渗进皮肤里，几乎像是刺青，又像是烙印。喻文州看着那两个一样的名字，笑了：“现在我身上可有两个王队长的超稀有签名了。”他献宝一样把手腕递到王杰希面前，字迹鲜明几乎刺眼，“不知道这能卖出个什么高价。”
王杰希抬起手绕过喻文州的肩膀，从另一边捏了捏他的脸：“别想了，非卖品。”
喻文州笑得眼睛弯弯，像心满意足的狐狸，尾巴一卷就钻进人的怀里，仰头要亲吻。王杰希跟他亲了一会就移上去亲他的额头，将他作乱的两只手按住塞到毯子底下：“好了，睡觉。”
喻文州被他圈在毯子里，不依不饶地钻出个头来：“你也太犯规了，这我怎么睡得着。”
“你不困？昨晚熬了一晚上，”王杰希又把毯子掖到他下巴，“这还有八个小时，够你睡一觉的了。”
喻文州打了个哈欠，隔着毯子按住他要去调屏幕的手：“那你别看电影了，你最近也没怎么睡好吧？陪我睡会……嗯，你可以用你那个大小眼眼罩，我不笑你。”
王杰希啪一下把阅读灯也关了：“睡你的。”
关掉灯以后整个小包厢突然陷入了一片漆黑，喻文州眨了眨眼睛也还是没适应过来，索性靠在王杰希怀里闭上眼睛。他感到身边的人轻微地动了动，可能还是去拿大小眼眼罩了，喻文州没忍住，很轻地笑了一声，被王杰希发觉了，那人把他往自己怀里带了带，搭在他腰上的手一下下轻轻拍着。喻文州的意识和身体一起放松下来，忽然觉得这简直像偷来的一段时间：飞机起飞前，他们已经拼命备战了两个月；飞机只要一落地，紧接着就是长达一个月的艰苦奋战。但飞机上的这八个小时里，没有让人神经紧绷的复盘和会议、没有无尽的熬夜和咖啡、没有总部一趟趟的工作电话。信号都追不到的万米高空上，只有并肩奋战的队友和爱人触手可及。喻文州努力想保持清醒，在这难得的世外桃源里再停留一会，可腰上轻轻拍着的手和身边人平稳的呼吸同样诱人，他甚至没能坚持五秒，还是沉沉地睡了过去。
不过没关系，因为醒来后，他想见的人还会在他的身边，所以他并不畏惧入梦。
而在梦里，他看到了山外山。
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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